第63章

　　和毛利亚子的第一次相见就在莫名其妙的危机和莫名其妙的危机解除中渡过, 百川流终了也没明白这个人设构建滑铁卢究竟缘何，不过他完成了恶罗王对毛利雾仁许下的承诺，就结果而言, 不算太差。
　　后续一个月，百川流就躺在病床上养伤，无论是生命体征还是肋骨骨折都在向好发展。期间他在电视上看到了亚子夫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并在系统的科普下意识到这具身体是结结实实的超级富二代。
　　亚子夫人近期忙于集团事务, 却并没有倏忽对儿子的照料, 雷打不动每日探望, 但是百川流捉摸着按照被恶罗王附身的毛利雾仁的性格，并不愿意与母亲多做交谈，所以大多数时间，这对母子都保持着奇怪的沉默。
　　直到出院前夕, 亚子夫人询问雾仁是否愿意和她一起返回镰仓花道毛利本宅，百川流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所在。
　　德累斯顿石版藏于镇目町御柱塔的石板之间，因为受到黄金之王的压制，石板导致的能量波动呈空间聚集性分布，而镰仓花道毛利本宅虽同样处于关东地区，但是离石板太远；换句话说，如果百川流听从毛利亚子的安排返回镰仓, 别说【找到身体】, 他很有可能连非自然事件都碰不着。
　　拒绝, 必须拒绝。
　　“母亲, 我想留在这里。”百川流斟酌词句, 他发现完成“百川流演恶罗王演毛利雾仁”这个套娃角色还是很需要演技的。
　　听到儿子的呼唤亚子夫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但是很快她就调整情绪, 询问缘由。
　　“我想去苇中学园上学, 方便明年考东大。”......这个借口，有点烂，百川流硬着头皮为自己增添说服力，“这所私立学校无论是生源还是师资都很不错，每年都向东大输送很多人才。”
　　实际上只是因为石板所在的镇目町只有这么一所高级私立高中而已.....不过看在这所学校占据了整整一座岛屿的份上（说明学校有钱），自己的瞎话应该编得不算离谱。
　　就在百川流绞尽脑汁继续用他所获不多的信息编织合理借口时，亚子夫人竟然松口了，在儿子面前，她总不吝于露出温柔的一面，和电视新闻中那个强势掌控整个毛利集团、仅仅凭借一场发布会和几次与政经两界首脑会面就压下大众对于经济崩盘恐慌的女人全然不同，“可以哦。”
　　“但是你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每周写封邮件吧，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一个人跑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妈妈......很担心你......”
　　*
　　第二日百川流就从Scepter4的特殊医疗机构中出院，并在Scepter4的帮助下成功办理了苇中学园的入学手续。毛利亚子看儿子这边尘埃落定，与之告别后返回了镰仓。
　　因为知道自己的工作任务是【取回属于恶罗王的身体】，而这种超自然事件在这个世界的涉及对象无外乎王权者、氏族和权外者，所以百川流除了完成日常学业向毛利亚子汇报近况之外，哪里有特殊事件就往哪里闯。
　　话说回来，既然官方有意控制异能力事件为大众所知，镇目町这个不算大的地方每周发生这么多异能力事件真的大丈夫？有几个夜晚百川流甚至看到整座城市都被红蓝相间的异能光芒照亮，要不是早上起来街道就像被龙卷风袭击一样破败不堪，还以为大晚上的光污染是什么大型游乐活动。
　　不过远远观望赤青两王及其氏族团建一般的战斗的百川流还是没能搞明白，所谓【取回身体】的任务，到底该如何进行，他现在一头雾水，连任务进度条都没能开启，真实意义上的胎死腹中。
　　所以说相信系统降低工作难度的他还是太天真。
　　“雾仁君？雾仁君？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百川流被左手边同学压低声音的提醒唤回神。
　　他们正在上国文课程。
　　“......于是天照大神以为怪，细开天石屋户而内告者，因吾隐坐而以为天原自??，亦苇原中国而皆??矣......请问毛利同学，以上选段出自何处？”【注1】
　　老师早看出了百川流上课心不在焉，故而语气并不和善。
　　好歹百川流文化常识过关，这一问题难不倒他：“选段出自古籍《古事记》。”
　　老师点点头，放缓了态度，继续提问，“请毛利同学为大家翻译翻译。”
　　文言文的翻译转化略有难度，但其实故事本身耳熟能详：天照大神因须佐之男为祸高天原，怒而躲入石窟，于是天下一片黑暗，众神求鸣鸟呼唤天照大神。后者在听到鸣叫后终于从石窟里出来，高天原和苇原中国重新获得了光明。
　　与“高天原”指神话中众天神居住的地方类似，“苇原中国”即指人间界，百川流知道老师正在讲解苇中学园的历史渊源，所以特意贴心地指出了“苇原中国”的含义。
　　听到百川流的回答后，老师终于满意地点头，从国文素质教育转向思想素质训导，“毛利同学回答得很好，我们苇中学园从建校伊始，就以深远的历史底蕴背书......”
　　在老师絮絮叨叨地讲课声中，百川流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当初用上学当幌子还是草率了，否则他就不必白日里钉死在学校，只有晚上才有空出门“找身体”。
　　“系统提示，工作任务触发，【取回属于恶罗王的身体】进度条开启，当前进度0%。”
　　？
　　发生了什么，百川流疑惑地皱眉，他刚刚......想到了什么重要关节吗？
　　赤瞳青年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思维盘旋一圈后未果，于是眉头锁得更深。
　　正在此时前桌传来骚动，两个男生当着老师的面玩手机被发现，在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喟叹中，一部闪着绿色游戏光芒界面的手机被上缴。
　　百川流下意识觉得这一界面眼熟，他每晚兢兢业业“凑热闹”的时候，好像总能看到这个抽象的森林标记。
　　当下时兴的游戏？不，似乎没这么简单。
　　大概是百川流注视手机的目光过于凌厉，与平日里表现的虚弱沉默形象不合，方才提醒他有老师提问的女生轻轻推搡着他的胳膊，“雾仁君，怎么了，你也玩Jungle这款游戏吗？”
　　“Jungle？”看来是游戏的名字。
　　“好像是个闯关游戏吧，完成游戏任务积累经验打怪升级之类的，还以为你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呢。”
　　“不，”百川流盯着游戏界面的双眼一瞬未瞬，他清晰地感知到有某种超自然能力从屏幕中消失，随之游戏界面更改，像素小人头顶的经验值归零，“我很感兴趣。”
　　赤瞳青年收回目光，一向不苟言笑的面容上浮现浅淡的笑意，但是因为过于生疏，尚有些僵硬，不过结合他大病初愈后苍白的脸色，竟然也有几分消颓和诱惑。
　　他拿出校服口袋里入学后学校配发的手机终端，在前头老师和同学鸡飞狗跳的训诫下询问，声音低靡仿佛砂纸打磨璋珏，“菊里同学，能拜托你帮我下载这个游戏吗？”
　　*
　　诚如雪染菊里所述，这个游戏就是完成任务积累经验，按照经验划分等级，根据JUNGLE这个字母，J为最高等级，E为最低等级，但与众不同的是，游戏的升级奖励是不同程度的超能力。
　　年轻人都有颗冒险的心，虽然政府极力压制超能力的存在，但只要有心，这并非秘密，所以Jungle这款游戏在年轻人中可谓红火。
　　“注册成功，当前挂在公共频道的第一任务是......”
　　在晚上八点前往市政府大楼天台，记录飞船行踪。
　　秉持着所有都市传说都是真实的想法，百川流在知道这个世界的超能力体系后特意调查过城市传说，其中最为神秘的莫过于那艘永远悬游在空中的飞船，人们对他的猜测五花八门，什么和新兴宗教有关啦，什么上面住着个活神仙似的人物啦，什么失恋的时候飞船就会把人带上天啦，不一而足。【注2】
　　不过百川流去伪存真、多方印证之后得出的结论是，飞船，乃至飞船巡游的天空，是第一王权者、白银之王的领地。
　　Jungle发布的任务在这一背景下就变得玩味起来，他出于什么目的需要掌握白银之王的行踪？
　　百川流按下了任务领取键，他决定实地考察。
　　得益于他超级富二代的身份，他们家纳的税让他几乎做到了进出大楼无阻，虽然受市长之命接待他的秘书小姐听他说出“学校布置的课外作业是了解公务员日常工作我觉得来一趟政府大楼这个计划非常合适所以麻烦您随便带我走走”这个要求后，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是最后还是如愿成行并为他暂时开通了所有楼层的电梯门禁。
　　那么在“闲逛”的中途上个洗手间，一不小心迷路，一不小心溜到了天台，一不小心撬开了天台的门进去吹个夜风，就相当顺理成章。
　　当晚八点，百川流准时出现在了任务指定地点，天空中的庞然巨物几乎压着他的头顶掠过，渐强渐弱的引擎轰鸣震荡着耳膜，特殊金属制成的船身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竟然有丝流光溢彩的味道，尽管他知道视角上的接近并不代表实际的距离，但是此时此刻声色上的欺骗远远高于理智。
　　百川流没有忘记自己“任务”，他将照片上传，卡着飞船驶离的点按下了Jungle界面中的定位按钮，加载上传、审核通过、奖励点数发放，接着像素鹦鹉跳出来手舞足蹈地提示他距离等级E还有100点数。
　　百川流没有关闭手机，用摄像头的放大功能一直追逐着渐行渐远的飞船，直到放大倍数用尽，画面中只余漆黑的背景，他才放手。
　　但是手机还在半空中举着未完全放下，相机捕捉到了另一条身影。
　　于半空穿梭的白色狐面“幽灵”。
　　“巴卫.....”赤瞳青年喃喃。
　　恶罗王对狐狸的偏执记忆被倏然唤醒，他没有半分犹疑，转身离开天台，乘着市长专用梯从二十楼直下一层。他刚刚看得分明，那“缕”狐狸从半空俯冲，消失在大楼侧面的街巷。
　　百川流跑了一通，最后气喘吁吁手扶墙面追上了狐狸。
　　逼仄的断头小巷里，除匆匆赶来的百川流和狐狸外，竟然还有第三个生物。
　　一个瘦弱的白发少年。
　　他此刻被狐狸和百川流夹在中间，已经在狐狸狰狞的笑声中腿软，几欲跌倒，听到背后还有人赶来，堵住他的去路，更加惊恐。
　　恶罗王平等地对每一只狐狸都有滤镜，就算是面前这只笑得癫狂看上去精神错乱的“白色幽灵”。在没有熟人在场的情况下，他也没必要披上毛利雾仁的伪装。
　　尽管失去了强悍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是为祸人间几百年的魔王。
　　当年他和狐妖巴卫大杀四方，饮千樽酒卧美人膝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愣是把眼前这只寒酸的东西看顺了眼。
　　幽灵在虚空中盘旋，他正在做重要的事，相当不欢迎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不过没关系，等他先搞定“躯壳”，再杀掉这个黑毛小子好了，反正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是多一个步骤，他喜欢混乱。
　　狐狸扯起扭曲的面容，狞笑着向巷口冲去，白发少年失了方寸，惊惧地蹲下，恶罗王还沉浸于回忆中，看对方竟然已经发动进攻，当年与好友切磋的记忆上涌，好胜的心态霎时冲昏头脑，一时将自己本体是个普通人类的事情忘诸脑后，等到凝聚力量那刻才反应过来，只能低低一声“啧”表示不满。
　　但他永远不会在狐狸面前认输，无论是哪一只！
　　下一刻赤瞳青年划破手心，鲜血迸溅，疼痛染上眉梢，本就苍白虚弱的面容仿佛更透明，他昂起脖颈，垂眸睥睨，薄唇微启，喃喃咒语，指尖沾着掌心淋漓的鲜血，于空中划下诡秘的印记。
　　哄！
　　狐狸迅猛的冲势被生生扼制，他发出凄厉的尖叫，恼羞成怒，竟然直直冲向赤瞳青年。
　　“小鬼，你自找的！”
　　炫目的白色光芒中，狐狸破入青年的眉心，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青年立于当场，神情迟钝，他的脑海中有万千记忆回溯，如骤雨之际洪水奔涌，杂乱纷繁。
　　最终破开湍流、异常清晰于脑海中响起的，是一句不含情绪的电子通报。
　　“任务进度+10%，当前进度10%，奖励发放，躯体构建启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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